香烟爱情和爱情香烟

2000年的夏天闷热异常，程朗把电风扇调到最大档，塑料扇叶发出咔嗒咔嗒的响声。出租屋的墙面洇着深色水痕，窗台上摆着两碗吃剩的泡面。方婷蹲在墙角整理帆布包，褪色的牛仔裙下摆沾着复印机的碳粉。

"今天要陪王总应酬？"程朗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招聘信息，机械键盘在他指下发出清脆的响动。

"说是请全公司吃饭。"方婷把长发扎成马尾，露出细白的后颈，"可能会晚点回来，你别等我了。"防盗门关上的瞬间，楼道里传来邻居小孩背英语单词的声音。

金樽酒店包厢里水晶灯晃得人眼花。方婷攥着湿漉漉的餐巾，看着老板让助理挨个给高管发一盒盒的中华烟，心中不禁一动。

"老板..."方婷突然站起来，椅子在地毯上拖出闷响。所有人的目光像聚光灯般打在她身上，"能...能给我一包吗？"她感觉耳垂发烫，"我男朋友没吸过这种烟。"

老板笑了，吩咐助理：“给小方一盒。”

助理抬起头，为难地给老板说：“烟正好发没了。”

包厢安静了五秒钟。老板摘下金丝眼镜擦了擦，忽然笑出声："小方啊..."他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推过去，暗红烟盒在玻璃转盘上划出半道圆弧，"你男朋友真有福气。这盒就怕你男朋友都没见过呢。"

方婷拿着那包男朋友从未见的的烟，回到出租屋时，路灯已经亮起来了。

“程朗，你有口福了，这是老板的专供烟，别人都没有，就给了我。就怕你见都没见过吧。”方婷高兴地把烟递给程朗，转身去卫生间洗漱去了。

方婷洗漱完了，从卫生间走出来后看见程朗正对着拆开的烟盒发呆——深蓝包装上印着半枚浅粉唇印。

"不就一包烟嘛，你研究这么半天！老板说你有福气！老板这是夸你呢，还是夸我？"方婷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凑过去，却看见男友嗤笑着，把烟盒重重拍在桌上：“夸你夸你，你长得俊，要不老板会专给你不一样的烟。哼，不给别人，单给你？你一张纸上画个鼻子——好大的脸！那半枚唇印是谁的？我怎么越看越像你的？”

窗外的知了叫得人心烦。方婷知道小心眼的程朗又开始想歪了。

一夜无眠，方婷把老板发烟的过程、自己要烟的过程说了不下十几遍，解释了唇印可能是自己闻香烟时无意印上去的……可无论方婷怎么解释，程朗还是心存疑虑。

方婷想了一天，最后决定还是辞职吧。

辞职信是七夕那天交的。方婷把复印好的材料装进文件袋，前台小姑娘偷偷往她包里塞了块巧克力。

但是程朗还是不相信，说她这是欲盖弥彰，最后还是提出了分手……

分手时晾衣绳上还挂着没干的衬衫。方婷眼含泪水拖着行李箱下楼时，听见程朗在阳台上摔碎了玻璃杯。雨幕中的梧桐树沙沙作响，积水漫过她露趾凉鞋的搭扣。

2020年商务宴请定在旋转餐厅。已经成为总经理的程朗松了松领带，看助理拆开两条软中华。酒过三巡，市场部新来的实习生突然红着脸站起来："程总，能给我一包吗？"

玻璃转盘映出女孩泛红的脸蛋，程朗的手猛地抖了一下。二十年前的雨声穿透落地窗，他看见方婷马尾辫上晃动的水珠，看见自己摔门时震落的墙灰……

"你男朋友..."程朗听见自己的声音像隔着层毛玻璃，"很幸运。"宴会厅的芳香的气氛突然变得刺鼻，他快步走向消防通道，西装口袋里那包烟硌得胸口生疼。

安全出口的绿灯在头顶闪烁。程朗颤抖着撕开烟盒，淡金色锡纸里整整齐齐躺着二十支烟。最上面那支的过滤嘴上，用黑色钢笔写着极小的日期：2000.7.23。